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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8节

 

薛凌知他有意避开,想留人,又觉避开也是对的,自个儿与苏凔谈话,多个外人本有不便。适才一犹豫,薛暝已退了去。

人一走,苏凔确然多生自在,起身抖了衣襟,朝着薛凌拱手施了一礼,正色道:“我来,是特来与姐姐赔个不是。”

薛凌失笑,讽道:“你有什么不是要赔与我?”

“昨日实乃我一时情急,思虑欠佳,言行欠周,今日反思,深感自愧。适才不敢耽搁,一得了空,这便急急往此处来了。还请姐姐宽宏大量,恼我就罢了,切莫气郁伤了自己身子。”

薛凌当他还如往般要劝自个儿,虽已无怒意,难免还是不屑,笑道:“我有什么好气的,都伤到自个儿身子了。”她故作不知,嗤道:“怎么今日你这身,该是给梁成帝上坟才是。那么大的一堆土,绕着走一圈估摸着还没走完,你就得了空了?”

苏凔再拱手,道:“你又何必装作不知,朝堂上的事向来瞒不过你,都这会了,你定是得了消息,齐伯父去了。”

薛凌翻了个白眼,自坐到椅子上,半晌冷道:“是,我是得了消息,可消息虽快,也没这么快的。就听说齐世言死了,你大出风头,给他搬尸去了,别的倒也没了。”

她恍然大悟,看着苏凔身上血迹道:“这血是齐世言的?”她仍不信,惊问:“他真是自戕?”

苏凔深吸口气,略哀道:“人都走了,你就当死者为大,且称一声伯父,往日,你也在人前喊过一生爹的。”

薛凌笑意渐冷,勾着嘴角不答话,那会子的喜悦已是荡然无存。人总是这般奇怪,我实在不想你死,可见不得你好好活着。

她看苏凔,又生怨对。

苏凔霎时明白过来自己失言,今后,自个儿也说不得这样的话了。未等薛凌生怒,他扭了些头,生硬道:“他是自戕。”

薛凌不屑:“那还真是怪,众目睽睽,能让个半死不活的人自戕。笑死了,御林卫都是死人啊。”

苏凔道:≈ot;伯父手里有先帝赐的行宫令,百无禁忌,旁人阻不得他。且他说是……要为先帝作赋表祭,于情于理,本就不该拦他。

我与他侄儿将其扶上高台,初听祭赋尽是一片臣心,别无他意,便再没想旁的。不料读完手中文,伯父忽而怒骂当今天子为贼,弑父篡权,杀兄夺位。

众人还没反应过来,他已从高台跌下去了。≈ot;

苏凔哽咽难忍,薛凌不痛不痒,拿了茶碗在手,笑道:“有这等趣事,可惜我不在场,没瞧着。”

她是后悔走的早了些,不然听不见齐世言骂,至少也能看看魏塱那狗气急败坏吧。

苏凔咬牙,再未指责,只道:“我下去扶起他,片刻人就去了。”

薛凌搁了茶碗,看着苏凔,极正经道:“你去扶他,没与他死在一处,也许是你九族在天有灵保佑,算我请你的,去跟逸白支些黄纸,今晚多烧两张吧。”

她目光如炬不肯退,此话言之凿凿,苏凔没与齐世言死在一处,当真是宋柏保佑。

此话说完,宋沧也不会再知道自己曾有过杀他之心。从今往后,不管这蠢狗如何,自己绝不会再有此邪念。

苏凔不解薛凌何以如此瞧着自己,对视片刻,当她有意讽刺,心虚先垂了头,片刻轻道:“是我想错了。”

“什么?”

苏凔抬头,笃定道:“是我想错了。”

他再与薛凌对视,狠道:“是我往日里,想错了,你才是对的。”

薛凌蹙眉,偏头疑道:“嗯?”

苏凔再没躲闪:“是我往日所想,千错万错。当今天子,本就以反谋位,我岂能……在反者身上求正?是我,想错了。”

他看着薛凌:“我今日,悟了。”

他说他悟了,给齐世言之死添上最后的注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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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春

这个时候,天家丧仪已毕,各人已准备打道回府。到底是梁成帝陵前,见红是为不吉,宫人手脚飞快,老早就将那摊血清理的一干二净,连飞溅的血点子都没留下。

魏塱在一众万岁声里,龙行虎步上了九乘之马车,坐定之后,并未闭目养神,反命人将那封垣定捷报取来,又读了两遭,还是许久舍不得丢手。

李敬思看罢文武,翻身上马,跟在天子车驾后头,神色仍如来时矜高。垣定如何,他是知道的。

只是,不能全信。

既不能全信薛凌,又不全信皇帝,这些日子,他在两方之间游移不定。总算,是结局要来了。等结局一出,就知道可以信谁。好在,无论信谁,他们都信自己。

难得他看魏塱,再不是往日臣服畏惧,而是鄙薄怜悯暗生。所谓天子,也不过如此,被人玩弄于股掌尚不自知,拿着一封假文书在那洋洋自得。

就不知道明日若有真消息传来,朝堂又是何光景?

后头人跟着陆陆续续往回,还是有两声窃窃私语,也问齐世言何苦,走了走了,又回来作甚?

终没谁高声喊一句齐老千古,便是为其美言过的沈元汌,还要恨恨一声,为人臣子,不替君王分忧,反来搅和浑水。

他观齐世言一世良臣,死到临头做起了蠢事,全然不为大局考虑。这个节骨眼上,龙椅有失,于江山百姓有什么好处?

如此种种,无怪乎,苏凔说,“悟了”。

他悟了,薛凌反闹了个糊涂,愣道:“你悟什么?”

苏凔垂目,半晌道:≈ot;我今日仔细思之,当年父亲若不是一心求正,本该有机会护住宋家老小。薛将军若不是自求退让,他有数十万兵马在手,怎会落个屈死狱中。

世间道有千条,我又何必执着。≈ot;

薛凌瞠目,一时疑心苏凔莫不是说谎博取自己信任。昨儿个还要去陈情自表的蠢货,现突然就脑子开窍了。

见她不答话,苏凔又道:≈ot;原我……,今齐伯父在我眼前身死……一死固如何,世事了无益。

若我还悟不得,与痴人何异。≈ot;

薛凌见他黯然落寞不似作假,第一反应是该大笑三声,庆贺这蠢货总算灵光了,以后朝堂上的消息,自己就不必再全然依赖于霍云婉,实属美事。

另来,江府也可以放开,到底薛璃是个扶不起的阿斗,根本不得魏塱看中,犯不着逼他。早知看个死人能让宋沧悟道飞升,当年该晚点劫囚,且让他看完宋家人头落地再说。

齐世言这老不死,真真是死的好极了。

这些欣喜快感起于五脏六腑,声势汹汹要往外窜,行至喉头,又被一口吞没,还没能来的及浮于脸上。

千钧一发之间,她还是想起齐世言那几封烂信,默默咒骂了数声这个老不死当初为什么不彻底瘫了,居然还能拿笔来扰乱自己心神。

脑子里爱恨情仇过眼,却只是语气淡淡道:“人都是要死的,你何必感慨良多。”

她纠结着是不是该劝苏凔两句,京中如许年,自己也曾这般以为是开悟,实际不过就是心死,最是知道这种磨人滋味。可,要如何劝他?

大概是身体里种种拉扯太过惨烈,她嗓子里也有了些酸涩。人,真是从祭台栽下去的吗?

她张口,丫鬟探出个脑袋,说有人求见。薛凌霎时抬头,惊了旁边苏凔一跳。

因有外男,二人并未在里屋,只在客堂,门也未掩,是而丫鬟并未叫门。薛凌听得名字,知是逸白身边的小厮,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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