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九
这些人不是来救我们的吗,干嘛开枪打我?也许是黑暗中敌我不分吧。姜珮拉拉我说:「快走!」情况危急,多待一分鐘就离鬼门关近一些,只好撇下倒楣的同学自行逃命。
鑽过墙后是另一间厂房,有铁梯子通往上方平台。我们手牵手快步跑上平台,穿过平台后方的办公室有一条走廊。沿着走廊愈奔愈远,枪声在脑后也愈来愈闷,不久终于到了一间空荡荡的仓库,仓库上方有扇窗,窗外阴雨绵绵中微弱的阳光,让我充满了生命的希望。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多么想活下去啊!
捡起地上一枚不知道甚么用途的铁环,用力掷向窗户,脏兮兮的玻璃应声破碎。我将姜珮扛在肩上,让她踩着我的肩头攀上窗沿。
「可以爬出去吗?」我问。
「不行啊,太高了,大概有五层楼高。」
「外面有没有可以站的地方?」
「没有………等一下,旁边有个铁梯子,可以往上爬。」
「我看看!」
我把姜珮放下来自己跳上窗户。窗外果然是一片平坦垂直的墙面,全无可攀附之处,眼下也没办法弄条绳索。离窗户不远处有个铁梯子,固定在墙面上,伸手就搆得着。只是这梯子往下最多只到四楼,往上则通向屋顶。
「看样子只能上屋顶了。待在这里无处可躲,万一有人追过来就死路一条。」
「嗯。」
我两腿勾住窗槛,弯下腰将她提上来。窗外一片空虚,劲风夹雨扑面而来,五楼的高度还是让人有些胆战心惊的。姜珮紧紧搂住我的背膀,微微颤抖。
「珮,你相信我吗?」
「我相信你。」
「闭上眼睛,抱紧我。」
姜珮虽然不重,但毕竟揹了一个人,灵活度大幅降低。我伸长了一隻手抓紧铁梯子,用力摇晃几下确认梯子坚固,接着整个人跳出窗外,将身体盪到铁梯子上!然后立刻用双手抓牢梯子,双脚也站稳了。不料这时候忽然震了一下,铁梯开始摇晃,原来是固定在墙上的螺钉原本就生锈,被我这么一盪立刻断裂脱落。
姜珮没有尖叫,只是更加用力抱住我,身子颤抖得更厉害。
「别怕,我绝不会让你摔下去的!」
我开始向上攀爬,每攀上一格,铁梯子就摇晃一下,其他几枚固定的螺钉被这么摇晃几下似乎也开始不稳,墙壁与螺钉接触的地方纷纷落下粉砂和小碎块。
还有四格!就快到了,螺丝们,千万要撑住啊!
终于来到屋顶的矮墙边缘,只差一步。忽然「噹」的一声,铁梯的螺钉全部断裂,我只感到身子下沉完全没有任何思考的馀裕,就在那一瞬间,身体自作主张挤出全部力量,奋力跃起。听见铁梯子坠落到地面时发出的鏘啷巨响的同时,我的手掌攀住了屋顶边缘。
好不容易爬上了屋顶平台,只见一片空旷的广场。我们彻底脱力,瘫软在地上。
「呼======刚才真是好险。」
「如果摔下去的话,我们会摔成一团肉酱,混在一起。」
「这种死法还不赖。不过这种高度应该摔不成肉酱吧?顶多摔成肉松。」
「小海,谢谢你。」
「谢我救你一命吗?我也是救自己嘛!」
「不,我谢的是,你没有任何抱怨。说起来你完全是无辜被我牵累的,因为我偷了人家的钱才让你遭受这场灾难。难道你一点都不怨我?」
「我们发过誓要永远在一起不是吗?你和我是一体的,你的是就是我的事,你的灾难也是我的灾难,无论任何事我都想和你一起承受。我最害怕的是你遭难的时候我不在身边。要感谢那个明考斯基把我抓来,否则刚才就没人揹你爬梯子了。」
她紧紧搂着我说:「我爱你,小海,对不起。」
「别说对不起,只要说你爱我就够了。珮啊,我们还是先想办法逃走吧!爱来爱去的事以后再慢慢说,活命要紧。」
屋顶广场的另一头有两座大型水塔和机房,和机房并排的突出建物有一扇门,应该是楼梯间。我们朝那儿快步跑去,希望能从楼梯离开。
就在即将跑到门口时,门却从内侧被推开,我急忙拉住姜珮退后却已经来不及了。
开门后一群人鱼贯现身,也是七个,打扮却与明考斯基一伙人完全不同。这群人全都蒙面,面罩下只露出两个眼睛一个嘴巴。他们头戴钢盔、深色迷彩服、战斗靴、防弹背心、手持衝锋枪,就如同动作电影里突击队一般的全副武装。钢盔上架着像望远镜似的器材,应该是「夜视」装备,所以刚才黑暗中的战斗让明考斯基彻底处于捱打局面。
真不简单。我一直想像姜珮说的「保护者」是个江湖人物,像独行侠那样,没想到是一队军人。
我主动发问:「明考斯基呢?」
「全部歼灭完毕。」其中一个以标准英语回答。难道他们也是美国人?
「谢谢你们。对了,我那个同学怎么样?还活着吗?」
「只有一个活口,是台湾人,没受伤,但是惊吓过度还在昏迷中。」
「嗯。你们来的时间刚刚好,晚来一步他就被人爆头了。」
「你们哪一个是佩妮?姜?」
姜珮紧紧抓着我的手臂,眼神流露惊恐。我这才觉得不对劲,这些人真的是救兵吗?
「你,让开。」蒙面军人忽然举枪,枪口对准姜珮。我横踏一步挡在姜珮面前。举枪之人对着其他几个比划手势,其他人立刻散开,同时将枪口瞄准周围不同方向,似乎警戒着甚么。
「等一下……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你们不是来救人的吗?」这下我也慌了。才以为脱离险境没想到更大的危机却忽然降临。
姜珮在我背后说:「他们是来杀我的。」
「不行!好不容易走到这,我绝不会让人伤害你!喂,戴钢盔的,给我把话说清楚,你是不是明考斯基的同伙?」
「不是。」
「既然不是为甚么要杀姜珮?」
「你快让开,我的任务是杀死这个女人,谁敢阻挠就一併杀掉。」这人嘴巴说话,枪管却像镶在石头似的纹风不动。如果我扑上去夺枪他应该会毫不犹豫杀了我。
如果扑上去,在他杀死我之前能不能拖住一会儿好让姜珮趁机逃脱?不可能的,即使拖住这人,其他几个也能立刻枪杀姜珮。他们环绕楼梯口对外警戒,阻断了唯一出路,我们已经无路可逃了。
这时,站在最后方的一个蒙面军人忽然转身,还没搞清楚他想干嘛就听见连续枪响,其中两个军人应声倒地,脖颈处鲜血狂喷。其他五人遇到这样突发状况也不惊慌,迅速滚地移动到两座水塔后方和机房侧面。我和姜珮也就地卧倒,我将她的头抱在胸前,用自己的身体当她的掩护。
一切发生得太快,根本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开枪杀了那两人。军人们依然朝不同方向保持警戒,显然他们也不确定敌人来自何方。
姜珮低声对我说:「救兵来了。」
这群蒙面军人把明考斯基打得毫无招架之力,我以为他们已经够厉害了,没想到愈晚出现的越兇。这个「救兵」简直如同鬼魅一般,还没现身就先杀了两个。
领头的军人以手势指挥,两人朝楼梯口方向匍匐前进,但还没爬到一半又响起连串枪声,将这两人打死在地上。这下子军人们也开火了,火力集中朝向楼梯口射击,没多久就将整扇门打得稀烂。他们似乎发现了敌人的位置,边射击边向门边移动,继续不断将子弹打入楼梯间。一分鐘后火力停歇,